我這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這嗓子眼又提上來了。
「師父,你倒是把話一次性說完啊!到底有事沒事啊?」
我很少叫老頭師父,只會在自己非常無奈或者要命的緊要關頭才會喊師父。
「王瘸子應該是冤死的,他想找你解冤。」
「啊?冤死?解冤?那這事得找那個方所長啊!」
「這話說的,你以為他是活人,想找誰就找誰?他只能找你,一是你經常跟他鬼混,二是你見了他死後的最後一笑,三是。」
老頭子沒說完,被我打斷了,我猛拍大腿,悔不當初,「嗨!我就該遠遠站着!好奇心害死人啊!」
「這種事叫陰緣,躲不掉的,你不去,他或許還是會來找你。」
「啊?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啊?」
「你去鎮上醫院太平間找到王瘸子屍體,然後拔一撮王瘸子的頭髮回來。」
「啊?拔死人頭髮?」
我整個人都從床上跳了下來。
「我一個人去啊?」
老頭憋了我一眼,「不然呢?我去拔又沒用,這事就得你親自去,有些事就得自己去面對。」
老頭看到了床上的狼藉,鄙夷道,「一個惡夢就能把你嚇尿床,你膽子就得練上一練。」
老頭說完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看來不去是不行了,我可不想天天晚上夢到那張怪異的笑臉。
我在家一邊洗被子一邊想辦法,想了很久才想到一個法子,也不知道可不可行,抱着試試看的態度就出門了。
我來到王瘸子家,他們家裡已經放上了哀樂,掛上了白布,支起了帳篷,一副空棺材擺在正廳中,棺材前面擺了一張王瘸子的照片,王四嫂在靈前燒紙哭泣。
「王嫂子,我師父喊我來拿一件王長根的衣服,要生前穿過的。」
王長根是王瘸子的本名。
王四嫂也沒多想就找給我了,遞給我的時候順帶問了一句要衣服幹啥。
「他走的時候不是沒穿衣服么,師父拿回去做法燒給他。」
王四嫂一聽這話,又哭自己兒子死的慘,死的可憐。
我受不了這種場面,拿着衣服就走了。
太平間在鎮上醫院裏,去鎮上有十幾公里路,那個時候還沒通公交,都是坐小三蹦去鎮上,一趟一人一塊錢。旺季的時候一趟能拉六七個,淡季便要等,等齊了三四個才會走,實在等不齊,一個人也會跑。
我一路忐忑的來到了鎮上醫院,問了一圈才找到了管太平間鑰匙的大叔。
「我可不能給你開門,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大叔拒絕了我。
「大叔,我就給他套身衣服就走,真的!昨晚我兄弟給我託夢了,說他冷!你要是不信,你跟我一塊進去。」
大叔還是不肯,準備下班走人,我死纏爛打好一陣,他才沒辦法的給開了門,說給我五分鐘,自己在門口守着。
鐵門一開,我就感到一股子寒氣。
我顫顫驚驚的走了進去。
進去一看,發現裏面景象跟夢裡完全不一樣。
裏面很亮,沒有白色冷氣,也沒有一排排的鐵床和屍體。
裏面很小,四壁刷白的,空蕩蕩的空間里只有一張床,床上有白布蓋着的一具屍體。
我拔完頭髮拽在手心裏就跑了出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咋做到的,我只知道我動作很快,後脖子已經開始冒汗了,腦子幾乎是一片空白的。
大爺一邊鎖門一邊看着我。
「怎麼?衣服沒給你兄弟穿上啊?」
我這才回過神來,王瘸子的衣服依然夾在腋下的。
「…我…我…還是回去燒給他吧…」
我說完撒腿就跑,我聽到了看門大爺在背後對我的無情嘲笑。
回到家把頭髮交給老頭的時候,老頭還很意外。
「小子可以啊,膽子見長啊,還真給你搞來了!」
我心中得意,把自己如何拔到頭髮的經過說了一遍,「他是我兄弟,肯定不會害我。」
老頭卻笑着說:「呵,有點腦子,但你也說反了,鬼魂真要害人往往會害生前最要好的人!還有啊,死人衣服不能亂拿的。」
「啊?」
我鼓的勁一下子又全消了,不解的問,「為什麼啊?要不把衣服還回去?」
「為什麼?想着你下去跟他繼續玩唄,衣服先留着吧。」
我看老頭嬉皮笑臉,就覺得是在嚇唬我。
「切,我才不信呢,這世上哪有什麼鬼啊,都是自己嚇自己!」
「呵呵,你都知道這個道理,那你還在怕什麼。」
這句話也是老頭以前跟我說的,當時跟我說的時候,我心裏還在笑他,笑他自己打自己臉。
既然說世上沒有鬼都是人心作祟,那他為什麼還要做這種營生呢?
「害怕這事,這個也不受我自己控制啊!」我回道。
老頭一個勁的笑,邊笑邊把那搓頭髮包進了一張黃紙里,黃紙上畫著我看不懂的符。
「老頭,這頭髮能解冤?」
老頭點點頭,「等會我看個日子選個時辰,再找塊風水寶地給這搓頭髮好好安葬就妥了。」
老頭說完就去看牆上的老黃曆。
「這麼簡單?」我以為會很複雜。
「是啊,今天就行,宜安葬,你小子命好,這事得趁早,要是過了他的頭七,就不靈了。」
我湊上去看,果然,黃曆上寫着宜入奠,祭祖。
老頭眯着眼,舉手掐指算了一下,「嗯,下午三點是個好時辰,走,跟我去後山選塊好地。」
老頭帶着我在後山找了一塊地,這地哪裡好我是看不出來,反正老頭說好就行。
時辰到了,老頭讓我自己挖坑自己埋,我也照做,做的很認真。
埋完我又問要不要立碑,老頭說不用,說立碑只能家裡人給立,我們這是先讓他的冤魂上路,等他家裡人將他入葬後,他的冤魂便可以過奈何橋了。
「那他的冤屈咋辦?」
「你不是說了么,交給方所長唄。」
「我們不用管了么?」
「這叫各司其職,我們就別多事了,把紙錢燒了,放個鞭炮,誠心實意的拜一拜就沒事了。」
我可不想多事,按照老頭說的,燒了紙點了炮,在土堆前十分誠心的跪地拜了三拜。
心裏默念,王瘸子啊,王瘸子,我們生前是好兄弟沒錯,可是你現在死了,就別再來找兄弟我了!那天晚上不是我不等你,我自己也怕不是,你得理解理解兄弟…
反正是說了一大堆的好話,老頭等的不耐煩,催我快點。
做好一切回到家,老頭又燒了一道安神的符,拌了水讓我喝。
喝完符水,當時我的感覺確實不一樣了,感覺魂回來了一樣,腦子都清爽了,一身輕鬆。
現在想想,其實就是自己內疚的心被安慰了,自己覺得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