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瑢聽見外面吵鬧的划拳喝酒聲,抬手將紅蓋頭從自己腦袋上扯下來,嫌棄的隨手丟在一邊。
他應該感謝老黃,帶回來的那套女式嫁衣他穿不下,只能委屈陸雲思自己穿了。否則,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被陸雲思套上嫁衣「出嫁」,他會不會忍不住就地掐死陸雲思。
祁瑢傍晚吃下軟骨散之後,已經不再被綁着了,他現在行動自由,只是感覺渾身骨頭輕飄飄的,使不上什麼力氣,試了一下,內力也用不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不妥。
這葯真是厲害,祁瑢現在幾乎可以確認,陸雲思口中的那個顧小姐就是傳聞中神醫的的那位神秘關門愛徒。
憑藉祁瑢偷聽的這些話頭,陸雲思與那位顧小姐頗為熟稔,山匪頭子與神醫弟子之間會有什麼關係?
外頭,整個山頭都熱熱鬧鬧,喜氣洋洋,大家哄鬧着一杯接一杯的給陸雲思敬酒。
「恭喜大當家,抱得美人歸!」
「大當家威武,昨日早上才看中的人,晚上就搞到手,今日就成婚了!」
「那是,咱們大當家這麼好,看上誰了那是他全家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還不得巴巴的求着早些嫁過來!大當家,你說是不是?嗝——來,再來一杯!」
陸雲思在眾人的吹捧聲中有些飄飄然,豪氣上涌,直接抱着酒罈子一口氣灌了。
「好!好!好!」
「大當家再來!」
眾人拍手的拍手,起鬨的起鬨,陸雲思一高興又灌了幾壇。
酒勁上頭,邪念再壓制不住,陸雲思一直心心念念着要摸一把屋裡人白嫩的臉蛋兒,這會兒便想要告辭回房。
其他人不樂意了,有人出言阻攔。
「大當家,你猴急什麼呀,兄弟們今天這麼開心,陪我們再喝一會兒唄!那新娘子又跑不了,嗝……誒你幹什麼扒拉我!」
又有人過來打斷,拍開陸雲思肩上阻止她離開的手。
「什麼新娘子,那是咱們大當家的夫君!再說,哪有新婚之夜不着急的,都說春宵一刻值千金,那嬌滴滴白嫩嫩的媳婦躺在床上,我看你成親的時候你急不急!」
「咳咳,你們行了!」老黃髮話了。
「讓大當家回屋去吧,我老黃陪你們喝,咱們今兒誰不喝趴下誰以後娶不着媳婦兒!」
老黃也不是專門想給陸雲思解圍,畢竟放陸雲思去洞房總讓老黃有種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不適感,但是他怕再不打斷這群醉鬼,會從他們嘴裏說出什麼葷話黃段子來。
雖然陸雲思正在和一個,綁來的不知身份但是看着還行像個人勉強能入眼的小白臉成婚,但她在老黃心裏還是那個單純善良天真爛漫的陸二小姐。
酒席上的胡話里聽不出什麼消息來,祁瑢索性關了窗坐在床上調息,試圖將體內藥效化去。
「娘子……呸,夫君,我來啦!」有人踹門進來,大聲嚷嚷。
祁瑢知道來人是陸雲思,不理。
只聽外間叮叮噹噹嘩啦啦了一陣,陸雲思舉着兩杯酒歪歪扭扭的走進來,搖搖晃晃的伸到祁瑢面前。
「小七,喝,合,合衾酒!嘿嘿……」
祁瑢不動聲色接過一隻酒杯,然後也不動作,只一雙眼睛幽深的盯着陸雲思。
陸雲思此時臉頰通紅,眼神迷離,對着祁瑢嘿嘿傻笑,舉杯將自己手中那酒一飲而盡。
喝完了酒,還將杯子倒過來在祁瑢面前晃蕩兩下,示意自己喝完了,之後杯子一扔,一屁股倒在床前腳踏上,雙手交疊在床上,半撐着頭,抬眼直勾勾的望着祁瑢。
一副人還醒着,但已經不省人事的模樣。
這狀態好啊!祁瑢嗤笑,當著陸雲思的面將杯中酒倒在地上。
他自然不會喝,合衾酒,誰知道她又在裏面加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過這次是祁瑢冤枉陸雲思了,她根本沒想到有那樣的葯。
陸雲思看了祁瑢半晌,彷彿在分辨這酒他到底是喝了還是沒喝,最後可能是放棄了思考,傻了吧唧的歪頭眨眼。
「然後……該幹什麼來着?」
祁瑢兩指把玩着酒杯,慣常帶着笑意的唇角多了幾分冷意。
「咱們雖然已經成親了,但畢竟時候倉促,我還不了解你,不如咱們互相了解一下吧。」
「怎麼了解?」陸雲思瞪大眼睛。
「我問問題,你回答。」
「好!」陸雲思乖巧點頭。
「首先,你叫什麼,多大了,什麼時候上山做山匪的?」
「我叫陸雲思,十八,上山做山匪……」陸雲思望天思考了半晌,又低頭掰手指,「一,二,三,四,五……不對不對,我算不清了……」
陸雲思可憐兮兮的望向祁瑢,「是,是十四歲……來的……」
「已經四年了嗎?」祁瑢微微蹙眉,「你家在哪?父母是誰?」
陸雲思聽見父母,竟然一扁嘴就要哭出來,眼眶紅紅,眸帶水光。
「我沒有家,我娘死了,我爹娶了後娘就不要我了。嗚嗚……小七,現在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你不要也像他們一樣離開我好不好~」
「……好。」
陸雲思說的凄慘,哭的樣子更凄慘,話尾還撒嬌似的帶着小鉤子,縱使祁瑢自覺現在的情況是在審問,也實在不好在此時說個不字。
祁瑢向來以公正無私、嚴明分寸為做事原則,他也不是個心腸十分冷硬的,面對少女的哀求無法不生出一絲惻隱之心。
他覺得此時若是說了實情,雖然還沒有到在半夜醒來打自己一巴掌,罵自己真該死的地步,但也多少有些沒人性了。
就當是今日行善吧,善意的謊言無傷大雅。
祁瑢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悶,為了快些結束這場問話,直切重點。
「你背後是否有人指使?他叫你做什麼?你們最終的目的是什麼?」
陸雲思此時眼淚還沒擦乾淨,一臉空白,顯得更無辜,更不聰明了。
「啊?什麼人?做什麼?」
祁瑢卻不容她裝傻。
「你在淮西府重地做山匪,行事如此囂張,隨意搶劫,不管不顧。若是背後無人幫你遮掩善後,你如何能在此盤踞四年卻不叫朝廷知曉?」
陸雲思現在腦袋裡都是酒,這句太長了,她已經聽不懂了,隨口應和着。
「啊……知曉,知曉……」
「是當地官府知曉你搶劫錢財?是你賄賂他們不向朝廷彙報?」祁瑢追問。
「哦……彙報,彙報……」
想不明白,也沒興趣,陸雲思閉上眼睛,頭一點一點,口中無意識的重複。
「陸雲思!」祁瑢叫她。
「哎……雲思,雲思……」
「……」
祁瑢知道再問不出什麼,有些懊惱,把手裡酒杯塞回陸雲思手裡,」回神吧,問完了。「
酒杯沒拿穩掉在地上,陸雲思驚醒,睜眼看見祁瑢近在咫尺的臉,又傻笑起來,「嘿嘿,小七。」
祁瑢挑眉,突然笑的像個攝人心魄的男狐狸,「該睡覺了,陸雲思。」
「哦,對了,睡覺……睡覺!」
陸雲思想到什麼似的一拍腦袋。
然後,沒等祁瑢反應,陸雲思一個猛虎撲食撲向祁瑢。
祁瑢本來想伸手推開她,奈何力氣小的可憐,直接被撲倒在床上,保持着推人的動作,倒像是在擁抱着陸雲思。
而這邊真正主動投懷送抱的陸雲思,反而掙紮起來。
她醉的一灘,頭埋在祁瑢胸前覺得鼻子被撞痛,手腳沒輕沒重亂揮亂按想要起身,卻偏偏衣料柔滑,叫她怎麼都起不來。
祁瑢黑着臉想阻止陸雲思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在自己身上揩油的手腳,兩個人就這麼亂七八糟的糾纏在一起,最後衣裳頭髮都扯散了,才終於以祁瑢沒了力氣告終。
陸雲思喘着粗氣坐起身來,壓着祁瑢腰腹,額間薄汗,微露半肩——這在一般的洞房花燭也不算是太香艷的畫面,如果沒有陸雲思抵在祁瑢喉間的那把匕首的話。
「陸雲思,你幹什麼!」祁瑢咬牙問。
陸雲思被他問的一愣,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眼前狀況,手上一抖,刀刃下多了一道細小的血痕。
「我……可能是,想讓你乖一點?」
「……我還不夠乖嘛?」
小命懸在一線,祁瑢只得哄着,「你先把匕首拿開,有話好好說。咱們都已經成親了,還有什麼不好慢慢商量的嗎?」
「哦,好吧。」陸雲思聽話的將匕首扔了。
祁瑢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這陸雲思喝多了是個聽話性子,不然可真棘手了。
他開始懷疑自己之前決定將計就計留在山寨,孤身犯險調查真相是個蠢決定。
現在不僅清白是有礙,小命也危矣。
「陸雲思,你怎麼睡覺還帶匕首,身上還有別的嗎?」
祁瑢這會兒仍心有餘悸。
「沒了,就一個。咱們江湖中人,肯定要在身上藏保命的東西啊,更何況我是山匪大當家!」
陸雲思拍着胸脯十分得意,一臉「快誇我」的期待表情。
「……是,你厲害。」
祁瑢不信她,一邊敷衍一邊伸手在陸雲思身上可能藏匕首暗器之類東西的地方摸了摸。
確實是沒摸到東西,但祁瑢這樣的舉動成功的被陸雲思誤解為是在些向她討好服軟。
陸雲思滿意的朝祁瑢的臉伸出了魔爪,「小七~」
呀!**好軟好好捏,有點涼涼的好舒服,想咬一口嘗嘗!
陸雲思這會兒行動全靠本能,想到什麼就幹什麼。
「唔,白糖糕!」
祁瑢眼睛緊盯着陸雲思,將她的所有表情反應收入眼中。他看懂了陸雲思的企圖,手上積攢着力氣。
就在陸雲思俯身,馬上要在祁瑢臉上來一口的時候,祁瑢猛地抬手劈在陸雲思後頸。
被酒色迷了神志的人終究還是比不上清醒的人反應快,一招得中,暈倒過去,終於消停了。
陸雲思直直軟倒下來,祁瑢側頭躲避,卻還是被陸雲思的鼻尖擦過耳垂,她的唇瓣落在他的頸側。
被陸雲思帶着酒氣的灼熱呼吸噴的渾身發緊,祁瑢覺得自己也跟着熱起來,心裏愈加煩躁。
祁瑢僵硬的躺着,越想越氣,最後使了全身力氣,一腳將陸雲思踢下床去,才終於覺得舒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