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縣市集】
顧台和張寶肩並着肩，快步走在街上。
「四弟啊。」
「啊？」
「你心裏可是已經有了人選？」
「誒？二哥你怎麼知道？」
「咱倆走了少說也得有？」
「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在這半個時辰里，你過每一個岔路口都沒有絲毫猶豫，八成是想要帶我直奔哪個地方，是也不是？」
張寶分析完，露出幾分得意神色。
「這都能看出來，二哥果然神機妙算。我要找的這人，姓高名升，乃是一位賣芋頭的攤販，為人忠義，可以招攬。只是……」
「只是什麼？」
「二哥你帶錢了嗎？」
摸了摸兩個口袋的張寶，輕聲回復起顧台。
「帶是帶了些，但不算太多。四弟，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難道那高升是個見錢眼開之徒，視財如命之輩？」
「非也，非也。此人樂善好施，不貪錢財。」
「那……」
「嗐，不過是我昨天上午，只因肚子實在太餓，沒了走路的力氣，在他那裡賒下幾個芋頭罷了。」
顧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臉壞笑地說道。
「唉，你們啊，都逮着我這頭肥羊薅。昨天晚上吃飯，請客的人沒掏錢，到底是我這個被請的人買的單。今天好不容易不用請客，又得掏出點兒錢來還債。我看啊，以後我就單叫一個張字好了。」
「啊？就叫張？」
「為了給你們花錢，寶全押到當鋪里去了嘛，哈哈哈哈哈哈。」
【芋頭攤鋪】
「不行，得加錢！」
高升的巨吼響徹整條街道。
「不加錢不賣！」
張寶見到如此情景，立馬扭過頭來，向顧台問道。
「呃……不貪錢財？四弟你確定么？」
「起碼……昨天是……」
顧台一臉尷尬地回答。
「我這芋頭，大的一百文，小的五十文，不大不小的七十文，不講價。」
「你不加錢，這芋頭你就別想拿走。」
聽了這話的張寶，轉過身便想溜之大吉。
「四弟，二哥先走一步了哈。
顧台見狀，一把拉住張寶的袖子，給他留了下來。
「四弟啊，可憐可憐你二哥吧。二哥身上這點兒錢，給你取個二嫂，倒勉強還算夠用。一百文一個的芋頭，你二哥可是真的還不起啊！」
顧台不信邪，硬拽着張寶來到高升面前。
「高大哥，芋頭漲價了？」
「那當然不是，賣給你還是昨天那價，賣給他可不行。」
高升指着攤位前，一名背着籮筐的男子說道。
「這人就是我昨天，跟你提到過的那個老嚴。」
「嗯……好像有點印象。」
「我昨天收攤兒之後，去他那裡買豆子，一石竟然要我一千文，足足一千文吶。這價都快趕上我前年去城東那邊，買的兩石豆豉了。」
「既然他能賣出昨天那個價，我今天也就不慣着他，所有芋頭，別管是大的還是小的，價格統統翻十倍！」
「一石就是二十升，二十升豆子差不多是二十四斤……」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顧台在心裏估量一下才發現，那人所賣豆子的價格，居然是煮熟芋頭的四倍不止。
「奸商！」
顧台心中想法不禁脫口而出。
「此言差矣啊，小兄弟。」
背籮筐的男子辯駁道。
「我做生意明碼標價，也從來不強買強賣，怎麼能叫奸商呢……」
話音未落，便遭高升打斷。
「小顧你是不知道，他一個人就將全城的豆子都買了下來，把本來二三百文每石的價格，硬抬到一千文來賣。想吃豆子的人，要麼去他那裡買豆，要麼就得跑旁邊兒的城裡往回挑。可真是要多黑心，有多黑心。」
「老高，你說我黑心，你不黑心？你說這小芋頭是中等芋頭，他就是中等芋頭。你說這中等芋頭是大芋頭，他就是大芋頭。芋頭是大是中是小，全憑你一張嘴，誰知道你有沒有在這上面賺過黑心錢？」
「我的買賣貨真價實，這條街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你剛還賣我一百文一個，這還叫不黑心？」
「理由我剛講過，你個無賴，不買就走。在我高某人的地界撒潑，你要試試我這砂鍋大的拳頭，是否堅硬么？」
「我拳也未嘗不硬！」
奸商見高升出言挑釁，剛要把拳頭砸在攤子上，卻又想起家裡人還在等着自己帶飯回去，只好收手作罷。
「老高，你可是想逼我在市集動手，引來官府捉拿我不成？」
「呸，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見場面馬上就要陷入僵持，這奸商眼珠子飛速一轉，不過頃刻之間，便想出了應對的法子。
「要不這樣，等我下午帶石豆子去你家，咱們兩個再來較量較量。我要是輸了，豆子當場白送給你，我要是贏了，你得掏一千文錢，把我這石豆子買下來，怎麼樣？」
「我再搭半石芋頭作添，免得你背後說我小氣。」
高升怒火中燒，雙目圓瞪，死死地盯住眼前奸商不放。
那奸商卻不以為意，輕飄的留下一句「下午再見」之後，徑直朝着其他攤鋪走去。
「就怕你不敢來！」
「我還怕你不敢應！」
已經走遠的奸商扯着嗓子回復道。
待高升的心境逐漸平復下來，他這才注意到，顧台的身邊站了一副陌生面孔。
「敢問閣下是？」
「城南，張寶。」
「莫非是張仙師的弟弟？」
「正是。」
在得到肯定的回復後，高升趕忙整理好衣衫，對着張寶就深鞠了一躬。
「要是沒有張仙師，我高升在這世上，恐怕就真是舉目無親了。」
「哦？閣下此話怎講？」
「此事……說來話長啊。誒？兩位想必還沒吃午飯，不如一會兒到我家裡來，咱們邊吃邊聊，怎麼樣？」
「我昨天賒的芋頭錢還沒給，這又讓我們去蹭飯，多不好意思……」
顧台羞澀地說道。
「誒~昨天那頓本身就是我請的，還給什麼錢？」
高升一臉笑意地把頭扭向張寶。
「要是能讓張仙師的弟弟，屈尊蒞臨寒舍，哪怕倒搭上萬貫家財，我高升都是一萬個願意啊！」
「嗐，閣下言重了，既然閣下如此盛情相邀，那吾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張寶對着高升拱了拱手。
「高……高大哥，我也是張仙師的弟弟。」
顧台見高升老是看着張寶說話，心裏難免有點兒不平衡，於是小聲地嘀咕起來。
「哦？」
張寶笑着摸了摸顧台的腦袋。
「此事也說來話長啊……」
